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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雖然心裡有點排斥,但彼特還是堅定地走入女廁,他將腳步放慢放輕,力量聚集在雙腿,讓腳跟先著地後,再讓腳掌前半部落地,如此前行。

 

  列娜在正中央的隔間。

 

  他觀察旁邊隔間的門,發現門是朝廁所裡面的方向,往外推開。也就是說,如果要避免列娜有時間尖叫,首先,最好別讓她看到,其次,動作要快狠準。

 

  他決定要待在廁所裡頭那一側,等到列娜把門打開,他就能憑藉著門板擋住她的視線,趁機迅速出手,摀住她的嘴巴,殺掉她之後,破窗逃逸。

 

  沒錯,這是伊蓮早先告訴他們的。一樓的廁所內,最裡側那面牆,上半部設計成透明的觀景窗,無法打開,沒有通風功能。外頭有鐵捲門作防護,到了平常營業時間就會升上去。

 

  他靜靜等著。

 

  直到……

 

  聽見喇叭鎖彈起的聲音,門漸漸打開了。

 

  那門板同樣遮擋住他的視線,一直屏息忍耐的他,運用全身爆發力躍步出去。

 

  他以為,那瘦小的身影會映入眼底,然後被他左手死死箍住,毫無懸念、可憐地被割喉,殞命。

 

  卻不料,他只是一條不知天高地厚,耍著小計謀的毒蛇,在老鷹那高傲狠戾的目光中,盡顯可笑,無力反抗。

 

  刀直直往前刺去。

 

  瞬間,一股強烈的勁道打到手腕,刀子脫離手中,彈了出去。

 

  是她抬起的左腳!

 

  纖細的腿上,看得見清楚的肌肉線條。

 

  這麼快!不會吧……這是在作夢不成!

 

  接著又是一腳,他倒在地上,按住腹部,臉部繃緊,咬牙切齒瞪向她。

 

  她拾起刀,在手中把玩,然後,拋起刀又接住,連續幾次。

 

  「喂,你說我站在這裡,把刀丟出去,會不會射穿你的頭?」

 

  他看到她勾起嘴角,稍微彎下腰盯著自己,他左腳用力踏地,運用腰腹,讓右腳往上朝她的臉踢去。

 

  她上半身迅速歸位,往後退開,左手接住他的腳踝。

 

  他試著掙脫,卻被抓得緊緊的,只能維持這尷尬的姿勢。

 

  「不回答就算了,但是,踢我這件事可不能原諒。你失敗之後,就該有自知之明,老實一點,而不是還在動那些歪腦筋。」說完,她就在他的小腿肚上,極為緩慢劃上一刀。

 

  他忍著痛。

 

  「你會覺得痛嗎?一定會吧,做這行本來就要有覺悟,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,連命都有可能隨時消失,這點我也一樣。我遭受危險的程度可是你的百倍千倍,雖然我不知道又是哪個不長眼的傢伙派你來的,但你要是以為一刀就能解決,那簡直是在瞧不起我。」

 

  鮮血順著刀身流淌到她的手上,然後,又滴到地上,她朝外大喊:「雷默先生,救命,快過來啊!」

 

  冬沐奇便馬上離開座位,來到廁所。

 

  她吩咐:「去最裡面的工具間,拿出水桶、抹布、拖把和繩子,拿繩子綁住他,帶他出去止血。」

 

  「還要止血?這樣的話何必要下手傷他,真是麻煩。」話是這麼說,冬沐奇還是熟稔地將彼特的手臂和身體綑綁在一起,扛走了。

 

  列娜用抹布擦掉手上沾染的血,開始倒水入水桶,把地拖乾淨。她心想,伊蓮不可能就只找一個這麼弱的人來吧。

 

  沒過多久,她就出來了,但腳步不穩,搖搖晃晃,她看到彼特被放置在地板上,腿上的傷已用繃帶包紮好,冬沐奇坐在旁邊看管他。

 

  她貼在冬沐奇耳邊輕聲說:「先別讓他死,在引誘他同伴來救援之前,我要整整他,出口氣。假設他……」

  

  在旁人眼裡,列娜正柔弱地靠在冬沐奇身邊,悄然傾訴些什麼。

 

  冬沐奇故作凶狠,惡聲惡氣道:「老闆,我沒辦法原諒這個混蛋,請允許我這魯莽的行為。」

 

  他打了彼特一巴掌,扯掉他的口罩,不少人大吃一驚,原來他是男的!

 

  冬沐奇瞇著眼睛,以不屑的語氣對他說:「如果你還有羞恥心,就給我好好道歉,然後,咬舌自盡。」

 

  客人們好奇地問列娜: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?」

 

  於是,她就趁機「情緒失控」,向店內的所有人大聲說:「剛才我上完廁所,發現這個人鬼鬼祟祟。他拿著刀,竟然脅迫我做一些骯髒事……」她兩手環抱住自己的身體,雙膝微彎蹲下,微微發抖,眼眶泛淚。

 

  一名女服務生聽到這忍不住抱著列娜,疼惜地撫著她的後背,為自家小姐叫屈。其他人也紛紛露出不善的眼神看著彼特。有些人甚至按捺不住,想上前對彼特動粗,都被冬沐奇勸阻下來。

 

  她繼續道:「他警告我,要是敢叫人來,就要撲上來弄爛我的臉──還好,我一直用話語和他斡旋,終於趁他鬆懈時,成功奪走他的刀,劃傷他的腿,順勢絆倒他,才有機會叫雷默先生來救我。」

 

  櫃台方向拋來了幾個蛋,準確打中彼特,有幾個人還拿手中的飲料淋在他身上。

 

  彼特原本想聽聽這女人能編出多麼離譜的故事,但看到這儼然失控的場面,他不禁憤怒解釋道:「我沒有,我沒做,大家不要聽她胡說!她在演戲!」

 

  列娜用雙手捂住臉,發出細碎的啜泣聲,雙肩起伏顫動。

 

  一個老伯走上前,朝彼特吐了口唾沫,輕蔑道:「到底是誰在胡說,明眼人都看得出來。哼,再怎麼選擇,誰都不會去相信一個故意穿女裝,跟蹤女性到廁所裡的變態男。」

 

  彼特瞪大雙眼,激動地罵罵咧咧。

 

  「你在亂叫什麼,給我閉上你的嘴!」冬沐奇佯作憤怒,趁彼特喋喋不休時,拿毛巾塞進他的嘴。

 

  一位大漢拍桌站起來,朗聲道:「大家都冷靜點,不用多說什麼,把他送去派軍處審理就好。」

 

  他的話引起不少人附和。

 

  列娜微微搖頭,「各位,真的很感謝你們為我著想,我心中其實並不想送他去受審。」

 

  驚訝的呼聲與問句,此起彼落。

 

  她繼續說:「大家都知道,派軍處的刑罰一向很重,而現在因為地震,軍人們都在忙著處理災情,不想被其他案件麻煩,就會任意處理。本來用刀脅迫的行為,考慮他的年齡還罪不致死,若此刻被帶走,結果也許會因此被判為死刑。」

 

  她接過手帕,拭去眼淚,手指向彼特,「你們看,這名少年還很年輕,要是這樣死去的話,就什麼都沒了,他將不能再感受世上美好的事物,讓人遺憾,所以,我傾向於先把他留在我這裡,教化他之後,再讓他走。」

 

    「唔嗯──唔嗯──」彼特發出聲音,無人理會。

 

  「多麼善良、美好的人啊,不只有外貌,小姐是真正身與心都十分美麗的美人。」女服務生這番話,簡直是眾人內心所感的寫照。

 

  伊蓮從剛才就開始在分析局勢。

 

  當雷默帶著彼特出來時,她是失落中帶點慶幸。

 

  本來以為彼特會被直接送往派軍處,讓人立即處死,六人幫也許會失控,而委託也無法達成,整件事就此悲慘落幕。失敗就失敗了,對她沒有具體影響,就是耗了點錢,她無所謂。沒想到,列娜卻留下彼特,留著不定時炸彈在身邊有什麼用意?

 

    現在能肯定的是,列娜知道有人要殺她,卻不知道有多少人,也不清楚是誰買兇殺人,彼特沒可能洩漏是她雇用他們的,那樣做並沒有好處。

 

  不過,列娜脫口而出的這些控訴,她是真的完全沒想到。

 

  饒是冷靜自持、處變不驚的伊蓮,目睹列娜這一系列的情緒反應,也有些驚呆了,多麼完美的演技!

 

  她始終知道這是假的,毫無疑問是假的,堂堂的酒國魔女,會害怕這種小事?不敢拿命相搏,她的帝國是怎麼建立的?這一點,員工們應該都懂,卻還是因為一時的氣氛渲染和列娜本身而陷了進去。

 

  美貌是極為強大的武器,更何況是楚楚可憐的美人,讓許多人本能地為之言聽計從。

 

  「伊蓮,能麻煩妳這陣子幫忙一起看守他嗎?我不能冒險恢復他的人身自由,必須就這樣綁著,妳可以幫我嗎?」列娜淚眼汪汪看著伊蓮。

 

  「可以。」伊蓮略顯僵硬地回應。不答應也不行,反而會遭受懷疑,走一步算一步吧。

 

  旅館內。

 

  「大哥,都快到中午了,過這麼久還沒回來,我們可以去看看了吧?」老三覺得彼特應該是失敗了,卻不敢說出來。

 

  「會不會是找不到時機?」

 

  「我覺得不太可能,都去三個小時了。」

 

  大鬍子沉吟了一會,「那就去吧,但我一個人去就好。」

 

  「大哥,為什麼?」

 

  「如果去到餐廳,他不在那裡,我會打聽情報,人太多就太明顯了,不好辦事,如果他被抓住,我就再回來,一起商量。就算我們一群人去了,也不可能就直接行動。」

 

  「是啊,那樣太草率了。」老四說。

 

  大鬍子走到一樓遇見了瑪雅。

 

  「妳丈夫還好嗎?」話說出去,他突然覺得有點尷尬。

 

  瑪雅並不在意,她垂眉微笑,「謝謝你的關心,他精神狀況都還不錯,開刀的傷口目前良好,未受感染,只是身體可能會留下些後遺症,要是能轉去大城市的醫院,也許就能根治。」可惜她沒有多餘的錢。

 

  應該要說不幸中的大幸嗎?至少沒在手術中死去。

 

  「這樣啊……」最後,他想不到該說什麼,和瑪雅的對話無疾而終。

 

  任何事都一樣,他什麼辦法也沒有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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