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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問她,「妳看什麼呢?」我很好奇。

 

  她收回目光,「等我一下。」打開包包,低下頭在包包內的某個夾層,翻找東西。

 

  她的包包,裡頭雜亂無章,塞滿了各式各樣的東西,看得我十分煩悶。我連分清楚有什麼東西的心力都沒有,便移開視線,只記得裡頭好像有把折疊傘。

 

  她輕拍我的肩,拿出兩張皺巴巴的紙條。

 

  「我這裡有兩張《青松》的折價券,期限剛好到今天,一起去怎麼樣?」

 

  我盯著她的臉,想從她臉上看出些端倪,卻是徒勞無功。

 

  「小姐,我和妳並不認識,你這樣做不覺得很奇怪嗎?」她肯定暗藏什麼心思。

 

  「不會啊,我們一起去,聊聊天,熟了以後就認識啦。」她揮了揮折價券,笑嘻嘻地看我。不知怎麼地,我覺得她有點像隻小麻雀,還是隻向別人討食物的小麻雀,挺可愛的。

 

  即便如此,我並不打算餵食。

 

  「我們是陌生人,我沒理由答應。」

 

  她張大嘴,發出了聲「誒──」然後說,「怎麼這樣?我們哪是陌生人,不是聊得好好地嗎?」

 

  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?是太過於自我中心嗎?一定帶給不少人困擾。

 

  我想要反駁她,卻發現隊伍前後的人好奇打量著我和她。我討厭在演出之外被人注視,便隨意敷衍她,要她安靜。

 

  後來的過程十分煎熬。前面的隊伍愈來愈短,我完全沒有感受到任何的興奮,反而戰戰兢兢,急著想離開這個地方。

 

  書簽完名後,我迅速離開會場,想要回家,沒想到,那個女孩突然出現在我面前,身體呈大字型攔住我。我的腳步偏快,差點就撞上她,內心頓時湧出熊熊火焰,想把她燃燒殆盡。

 

  我雙手環胸,瞪著她,「妳到底想怎麼樣?」

 

  「別、別這樣嘛……抱歉。」她終於收起笑容,臉上浮現尷尬與窘迫,「我們就不能做個朋友嗎?」她的語氣充滿失落。我在她身上,彷彿看到母親去世不久,那個無助可憐的自己。

 

  「好吧,我們去吃吧。」在我還沒意識到的時候,這句話已脫口而出。

 

  青松是家還不錯的日式餐廳,離簽書會的會場並不遠。

 

  「妳怎麼來的?」她問。

 

  「開車。」

 

  「是哦,那妳知道青松在哪裡嗎?」

 

  我點頭。

 

  騎機車果然比較方便。當我把車子停好,進到餐廳後,她已經在櫃台等我了。

 

  跟隨服務員的帶位,我們迅速就座。我們位於角落的小隔間,旁邊就是落地窗,窗外則是店內的庭園,庭園很大,栽種的植物卻不多,顯得很空曠,又有點寂寞的感覺。對於這結果,我還算滿意。

 

  才剛點好菜,她就又不安分了。

 

  「我們來互相簡單自我介紹吧,總要知道名字吧,嗯?」她的身體往前傾,幾乎貼在桌上,微微仰視著我。我突然感到有些壓力,老實說,我並不擅長面對過度熱情的人,我的人際關係簡直是一團糟,這樣的我,又怎麼知道該怎麼回應呢?

 

  停頓許久,我才勉強說了一句,「妳先吧。」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。

 

  「好啊,我叫流川直美,是附近栗部大學的學生。」說完,她拿出紙條,在上面寫下名字,遞給我看。

 

  「我叫金荷莉。」我拿出一張名片給我。

 

  「這是妳的本名嗎?妳姓金?」

 

  「是。」

 

  「妳是韓裔?」我點頭。雖然是韓裔,但我對韓國並沒有很熟,我從出生時就待在日本了。

 

  我並不相信命運,我認為所有的一切,都是由個人所主導抉擇的。可是,當我們那天互相介紹自己的姓名,不……應該是接受了直美的邀請,我的人生就按下了某個按鈕,一切有如失控一般,走向我從未預料到的局面。

 

  時值七月末,晚場的演出後,又有一個小檢討會,結束時,手錶上顯示已經快接近十一點了。

 

  我和幾位較為熟識的演員一起搭車回飯店,卻在門口見到一個讓我心煩的人──流川直美。

 

  我向同伴說聲晚安,請他們先去休息,自己則留在飯店外。

 

  他們朝我和直美瞄了幾眼,眼中有著好奇。

 

  我本來想解釋,只是我的一位朋友來訪,但我覺得好麻煩,也許多說這句還會帶來反效果,就放棄了。

 

  等他們全都走進去,我才開口,「有事嗎?」

 

  「我特地從南亭到這裡耶。」直美的語氣有些壓抑不住的激動,表情說不出是難過還是生氣。

 

  這裡是山秋,南亭是我和她所居住的城市,搭電車來這至少要兩個小時。

 

  「所以呢?妳想表達什麼?妳跑過來,我就一定要理睬妳?」

 

  「金荷莉,妳怎麼可以……」

 

  我打斷她,「走吧,要說就到房間裡頭說,我的房間是單人房,妳得另外再開一間。」

 

  我向櫃檯人員詢問是否還有單人房,直美卻說要間雙人房,我拿出錢包,想要為她付款,她卻輕輕握住我的手,把我手按下。

 

  脖子和雙頰好熱。

 

  只見她從口袋取出鈔票,笑容燦爛地說:「是我要來的,就讓我來付吧。」

 

  我們剛進到雙人房,她就張開雙手緊緊環抱著我,在我頸間深吸一口氣。

 

  「可別又從我身邊離開了。」

 

  她語帶撒嬌,讓我不忍抬起手推開她。

 

  「妳沒必要特地來的。」

 

  「為什麼沒必要?妳和我吵架完,就避不見面也不聯絡,還是我一直瘋狂傳訊息給妳,妳才肯告訴我妳來這邊演出,這算什麼?」

 

  她的臉上總是充滿我所沒有的稚嫩與朝氣,這讓我羨慕,也讓我深感無奈,有時候,她就像小孩一樣。

 

  「算什麼?我是妳的誰?」

 

  「當然是女友呀。」

 

  我感到委屈,不懂為何她能那麼理直氣壯。

 

  「女友?妳騙我,妳有男友不是嗎?腳踏兩條船這種不要臉的事,妳不在意我在意!」我終於還是離開她的懷抱。

 

  接近嘶吼的話,毫不掩飾就衝出口。她瞪大眼睛,啞口無言,拳頭好幾次舉起又放下。

 

  我不清楚她要做什麼,也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麼,頭腦一片混亂。

 

  她拉我到床邊坐下,我竟然像人偶一樣乖巧順從,這還是我嗎?我不禁問自己,正常的話,我應該甩開她的手,逕自離去。

 

  「荷莉,妳聽我解釋,我只是……我只是還不知道怎麼做比較恰當,我和他有兩三年的感情了,可是,自從我遇見妳之後,我能感受到,我對妳和對他的感覺並不一樣,我沒辦法想像沒有妳的生活。」

 

  「我並不是想要逼妳分手,就某方面來說,我才是第三者,但是,妳不覺得妳很過分嗎?妳已經為自己找好後路,沒有我,妳還能繼續擁有妳的男友,而我呢?萬一我付出所有愛之後,妳輕易就拋下我了呢?我怎麼辦?」我才是沒有辦法想像這種隨時都會墜入崖底的愛情。

 

  「我不會拋下妳的。」荒唐的回答。

 

  「妳怎麼保證?」

 

  她把我撲倒,擅自就想吻我。荒唐的舉動。

 

  她沒有得逞,被我拉開距離。

 

  心臟怦怦跳著,卻很冰冷。我並不憤怒,只有失望。

 

  站起身想要離開,卻被她牽住了手。

 

  「對不起,我太直接了,我很害怕,害怕沒有妳,害怕妳從此不理我,我和妳就沒有任何關係。妳也許不相信,但是,我會試著去努力的,我會……和他分手。因為妳才是最重要的。」

 

  所謂的原則,或許就是用來打破的。

 

  我決定和直美開始交往,就在這一個夜晚。

 

  回去南亭後,我鼓起勇氣,回去找爸爸。爸爸破口大罵,問我為什麼離開這麼久都不跟他聯繫。

 

  恐懼與不耐在心中蔓延,我瞪了爸爸,想拔腿就跑,不料……

 

  「對不起,妳先看個電視,等一下吃完午飯再走吧。」

 

  這並不能帶給我任何實質的補償,然而,厚厚的冰層卻似乎有融化的跡象。

 

  之後,我再度經過轉角的面具攤。

 

  我一樣又問了那位老爺爺,自己適合怎樣的面具。

 

  「面具是給有需要的人戴的,我認為,妳並不需要。」

 

  他的回答雖然和上次相同,這次卻是笑著對我說的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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