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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德蘭離開了那名自稱米克的狂獸騎後,在高速的狀態下,迅速發現剛才飛走的人形生物。德蘭其實知道這種生物是什麼,他爺爺曾告訴過他,他記得叫做皮塔──一個音譯的名稱。古早時代的人類是會閱讀、拼寫皮塔族的文字的,可惜,到了現在,都已經失傳。

 

  皮塔族,一種外型近似於人類的奇妙生物,身高約人類的二到三倍左右,臉非常不清楚,只有隱約的凹凸起伏,身上也沒有具體的器官差異,可以證明是否有分男性或女性,身體會發光,有紋路,不同個體會有不一樣顏色的光和花紋,可以變形,體內蘊藏著不可思議的能量。

 

  德蘭從花紋認出那個皮塔靠在樹旁,變成一尊鳥類雕像,一動也不動地休息。他預估會有這種狀況發生,所以,才叫米克離開,自己則趕過來。

 

  世界正逐漸衰退,被惡意所污染的皮塔,意識迷失,不能自由行動,彷彿被關在一個黑色房間內,無法克制地化為另一種型態的怪物,肆無忌憚作亂。德蘭清楚,這樣子過度消耗大量的體力後,好不容易才恢復原形,就又強迫自己長出羽毛飛行,勢必會支撐不住。

 

  雕像狀態的皮塔,只到德蘭的臀部這麼高。

 

  他蹲下,對著鳥的正面說:「你還好嗎?」

 

  沒有任何反應。

 

  他不懊惱,很快就想到辦法,改用南方方言詢問皮塔。南方方言非常多種,一種不行,他便試下一種,終於,雕像閃了閃光。他成功了,果然古語還是多少有流傳下來呀!

 

  「皮塔,立霧樹馬達馬拉?」德蘭說,皮塔,你還好嗎?

 

  「依依、依依。」皮塔回答,沒事,沒事。聲音是從雕像內部直接傳出,很清晰,聽起來沒有那種隔著東西而悶住的感覺。

 

  「卡杜哪內斗龍哭訴口,挖敏苦魯排。」這裡不安全,我帶你到別的地方。

 

  「康雅!」謝謝!

 

  德蘭一把抱起皮塔,再度衝刺,跑到林子內的某個小山洞外,山洞的洞口被大量植被與藤蔓覆蓋住,一般人不仔細翻找根本不會發現。德蘭跪下,爬了進去,開始在地面挖洞,把雕像放進洞內。

 

  德蘭說:「柳舒──」休息吧。

 

  把洞和雕像,用土覆蓋起來,他就離開了。

 

  皮塔和人不一樣,不須擔心呼吸的問題,只要讓他好好休息,與大自然親近調和,就能恢復元氣,到時候,他就能自行離去。多麼奧妙的一件事啊!人類為了生存,總要消耗各式資源,懂得長久經營的人,會知道要進行生產填補回來,而多數人只是一味使用而不付出,以為這塊大陸永遠都能保持現狀,源源不絕提供所需的一切,既荒謬又愚蠢。

 

  德蘭嘆了口氣,人類在不停進步,但卻不是面面俱到,而是顧此失彼。

 

  他再次衝刺。

 

  蔚爾和列娜失去了電動三輪車,移動只能依靠他們的雙腳。在那陣怪風把鳥怪降下的詭異小球都吹走後,兩人死命奔跑,跑出一段距離之後,確認鳥怪沒有追上,他們才在路旁坐下來休息。他們什麼東西都沒來得及帶走,除了那顆蛋。

 

  列娜打開袋子,向蔚爾展示。

 

  「我把蛋拉上來後,都還沒有看過呢,原來是長這樣子啊。」他覺得十分驚奇,沒有任何一種動物的蛋,會發著淺淺的光,還擁有這種複雜的花紋,花紋呈火焰狀,他產生錯覺,看起來彷彿正在燃燒一樣。

 

  「你要不要摸摸看?摸起來倒是蠻普通的。」她說。

 

  「粗粗的,和夢幻的外表不太相配。」蔚爾覺得觸感有點讓他失望,不過,光是看著它就目眩神迷,難以移開視線,真的很美妙,「所以,妳要孵化它?」

 

  「當然,等到幼崽出來後,我們可以一起養牠,一起當牠的爸爸媽媽,怎麼樣?」列娜順勢牽起蔚爾的手。

 

  蔚爾看著她,他聽到爸爸媽媽這兩個詞,有些恍惚,過了好一會,他的視野才重新聚焦,雙眼透著笑意,點頭說:「好,一起。」然而,說是這樣說,他內心卻有點猶豫,並非指他內心其實不願意答應。他明白列娜話裡委婉的涵義,他對她,同樣也懷抱著滿溢而出的愛,但生活不能夠只是這樣,愛情很重要,如果要讓兩人長長久久走下去,沒有足夠的歷練與擔當是不行的。

 

  就拿剛才被怪物追殺來說,他從頭到尾只知道要帶著她逃,要是他的見識更加豐富,或許當時就能想到更好的辦法來應對。

 

  他今年已經二十二歲了,自他有記憶以來,他從未有遠行過,幾次離開歸路鎮,也都是到附近的幾個鎮、鄉和村,他想要出去旅行,不過,這樣就沒辦法和列娜一起養那隻異獸,然後……

 

  「你在想什麼?有心事?」她問。

 

  「沒有,只是在想,這是異獸,如果孵出來了,要是有人看到牠,到時候消息一定會在鎮上快速流傳,甚至可能傳到鎮外,很多人就會跑來看,這樣好像不太好。我是指,難保有心人士會覬覦,想要來搶奪。」蔚爾找了個藉口掩飾,把列娜的焦點帶回異獸上。

 

  「你說的沒錯,這點我有想到,所以,我們把蛋帶回去時,要小心,盡量別讓人對這個袋子起疑。我員工宿舍旁邊,有間比較小的空倉庫,我打算先在那裡養牠,之後再找更適合的地點轉移。」

 

  聊著聊著,蛋的表面突然有一根一根的羽毛竄出。

 

  「羽毛?等一下,這是怎麼回事?怎麼會在這時候長出來?難不成是要孵化了?」列娜驚訝,這個時間點在野外孵化的話,情況會比較麻煩。她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,便向蔚爾求助。另外,她也終於確認,這顆蛋應該是顆鳥蛋,那麼,古卷上的記載又是怎麼一回事?

 

  「現在有一點風在吹,但還好整體的環境不是很冷,如果真的出來了,我們得注意讓牠保持暖和,有些鳥寶寶是很怕著涼的,必須小心。」

 

  蔚爾思考,也許蛋還埋在土裡的時候,就已經十分接近破殼的臨界點了。他撫摸那些羽毛,羽毛沒有一碰就掉,蠻穩固地和蛋殼相連著。

 

  整個蛋忽明忽暗,像燈泡在閃爍。

 

  「摸一下羽毛後,就開始閃光呢。」蔚爾覺得很神奇,「列娜,妳認為這隻異獸的身體,會不會自主發光呢?會的話,那就太好了。」

 

  光影大陸的人們,由於只要沒有光照耀在身上,影子就會復甦,然後殘忍、毫不留情虐殺人類,所以,光變得很重要。夜晚來臨時,若要外出,大家都會攜帶燈具及電池,不這樣是活不下去的,而膽小的人會選擇窩在安全處不出去,只在白天行動。探索常年黑暗的未知領域亦同,沒有勇氣組建好一支團結的隊伍,就別去冒險,那只會自找死路。

 

  由於影子有這樣可怕的特性,光便成為無法忽視的存在,連帶影響很多東西的價值,一些會發光的小蟲、小魚,沒有特殊之處,只因為會發光,就被有錢人瘋狂喜愛,在上層階級形成一股風潮,認為擁有牠們才算有品味、有地位,紛紛競相飼養。

 

  這些發光的小動物被抬到一個很高的價錢,歸路鎮有幾個住戶,也有兼職在捕捉牠們,然後,高價出售,藉此獲取不小的利益。

 

  但蔚爾說,要是能發光就太好了,可不是出於金錢這項因素,而是對於光,發自肺腑的一種感恩與崇敬。

 

  「是呢,會發光的話,一定很棒。」列娜說。

 

  「待會回去經過酒館時,妳等我一下,我進店裡再拿點燈具和電池,送妳回去,順便看一下那間倉庫。」

 

  列娜握著蔚爾手的那隻手緊了緊,蔚爾感受到,好奇地盯著她

 

  「好啊,謝謝你,都這麼晚了,你還要陪我回宿舍,真的……其實……其實三年前,第一次在酒館和你相遇時,我覺得你蠻討厭的,因為你很頑固,一直不肯讓我喝酒,還大聲嚷嚷,說我和我弟是來胡鬧的,讓我當時感到有點丟臉,心裡頭認為你很壞心眼,很幼稚。」

 

  蔚爾微張嘴巴,愣住。她前面還在感謝他,後面怎麼就突然跳到三年前對他的感受,還全都是負面的,這、這怎麼行!

 

  他苦著一張臉,「現在呢?現在的我應該沒有妳提到的那樣吧?」他迫切想知道答案。

 

  「當然不一樣,畢竟都過了三年,從過去直到現在的這段相處過程,我知道,你很在乎我,我也對你不排斥、不反感。我想我們也許可以試試看,我是指……我喜歡你。」

 

  「你說什麼?」明明身體狀態一切正常,沒有生病什麼的,蔚爾卻感到自己的頭熱熱暈暈的。

 

  「我喜歡你,我們在一起試試看,如何?」

 

  列娜的神情有些拘束,蔚爾想,也許是緊張的表現。

 

  「妳喜歡我到什麼程度呢?朋友的喜歡?還是說……」

 

  不等他說完,她便回答:「想做戀人的那種喜歡。」

 

  「我也一樣。為什麼要說試試看呢?」

 

  列娜把她童話酒店曾經的員工金雪的事,詳細地說給蔚爾聽。

 

  「每當我回想起,金雪幸福的微笑,以及後來黯然神傷地離去,兩個一比較,我就對於愛情感到恐慌。老實告訴你,我還沒有談過戀愛,未知的事物讓我感到害怕。」列娜低頭垂肩,顯得沮喪而脆弱。

 

  蔚爾握住她的手。

 

  「我沒有親眼目睹金雪的變化,無法清楚那是怎樣的感受,不過,我也沒有談過戀愛,我們都一樣,一起努力,好嗎?」

 

  她點點頭。

 

  「我們差不多也該起來,繼續走回去。」他說。

 

  此時,蔚爾身後的林子中,走出一個人,來到他的身邊。

 

  「嘿喲!」那人高興地向他們打招呼。

 

  「老爹,怎麼是你!」蔚爾又驚又喜。

 

  「我看酒館的時鐘,想說都已經快接近一點了,離你們出發有好一段時間,怎麼都還沒回來?擔心你們出事,就走過來,想說搞不好能遇到你們。」

 

  「可是,你怎麼不是走這條路,而是從樹林出來?」

 

  「我迷路,」德蘭尷尬微笑,「對,我迷路了,但能遇見你們真是太好了。」

 

  相會的三人,邊笑邊敘述雙方各自的經歷。德蘭沒有說實話,捏造了一個普通而乏味的迷路小故事。

 

  他們就這樣,沿著小路回家去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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